2009年1月24日 星期六

A Plan Foretold





預早張揚的計劃
----方蘇
(刊於《信報財經新聞》2009年1月24日文化版)



我有一個計劃,現在預早張揚。張揚的原因,是這個計劃並無秘密可言,絕非陰謀,而是「陽謀」。這個計劃雖然最終是one man show,但卻需要其他人的支持和配合。既然計劃涉及他人,因此毋須保密,甚至不妨張揚,因為張揚了不會「見光死」,並且還有個好處,就是讓一些我計劃包括在內但還未邀請「入彀」的目標人物先有點心理準備。
這計劃說來簡單:畫一批人像,全部實有其人。當然,說來簡單的事,做起來往往很不容易。之前我畫的人物,除了個別少數外,大多數都各屬類型,行話稱之為type,有別於portrait;現在計劃中的產品則全是portrait,亦即肖像,或稱寫真,每個人物都有本身獨特的面目。
先談談這計劃的源起。時間是去年初,春節之前,有朋友問我:你畫人物,可有想過畫一幅司徒華的肖像?我說:華叔是個值得敬重的人物,很值得畫。他每年年宵期間都在維園寫揮春,就畫他寫揮春如何?朋友說:最好。於是我到維園的支聯會攤位找華叔,略道來意,拍了幾張照片,新春期間的功課就是畫華叔寫揮春。畫成之後,交功課時,朋友說,他正在收集一些有特殊意義的物品,如華叔寫揮春的畫作,即其一例,並稱此一庪藏大有升值潛力。因為在維園見華叔時,蒙他贈我八個字作為揮春,我覺得應該禮尚往來,其後就以一張他的肖像的水墨預習本回饋。
跟着是在內地身繫囹圄的程翔獲釋回港,一批老朋友在他安頓下來之後約他敘舊,要我畫幾筆送給他,當作朋友慶賀他回家的禮物,並且讓我自由發揮,想到什麼就畫什麼。我想到的是:像程翔這樣的愛國者,在他所處的時空下,能走的道路不但不寬廣,甚至可說是極狹窄;這次他能提前獲釋,也有如通過一道窄門。於是我想像程翔走過窄門、向後回望的圖景,一畫就是兩張,送出了設色的版本,素色的留了下來。
我本來甚少畫肖像,沒想到竟然會在短時間內接連一畫再畫。在此之前,曾經有人跟我說過:杜甫筆下的曹霸,可不是「偶逢佳士亦寫真」嗎?何以我寫真偏少?如果可以解釋,我會說:畫portrait比type更困難;但為免多作解釋,我的答案是:可惜我們周圍的佳士不多。但在兩度寫真之後,我想:何不進行一個計劃,畫一整個系列,全部實有其人?於是我想到這個系列的名目,就叫做「人與歷史」。系列分兩部分,第一部分是家史,另一部分是我混了數十年認識的一些人物或朋友。我相信,每個人不但各有面目,也各有本身的歷史,而且一些個人的歷史往往就是一個時代的縮影。
家史部分主要是父母兄弟,大體上可以閉門造車。第二部分要找目標人物,需要「出擊」,這時才知找目標也不容易。要說原因,恐怕難以盡錄。簡單點說,一是我頗為自閉,向來寡交;二是對不少人我是「敬而遠之」,相信同樣不少人對我也是「敬而遠之」;三是因為系列的名目是「人與歷史」,我覺得面目模糊的人我不想畫,我認為歷史蒼白的人也不想畫;四是我自己的歷史雖然簡單,但自知不算清白,為免有些看來仍需營營的朋友因我而「連坐」,就暫且少畫幾個。
找到目標人物後,自然要逐一解釋,先是說明計劃內容和意圖,跟着是徵求同意,請君「入彀」。首先要目標人物不介意被畫。雖說寫真是古已有之,但在中國人的藝術文化中卻是已告失落的傳統,portraiture不像西方那樣興盛和被人接受。其次是他(她)不介意被我畫,原因是我歷史並不清白,還有是我只會按照我的觀點畫,不是接受委約去畫,我既不會也不懂把目標美化。其三是他(她)不介意與其他我包括的人物擺放在一起。至於問與誰為伍,答案是其表表者如華叔、程翔是也。
這計劃雖然最終是one man show,但卻不打算搞「一言堂」。所有應邀配合的人,我都會請他(或她)寫一小段文字,大約數百字。倘若我完成整個計劃後能籌到經費出版畫冊和搞展覽,這段文字將會與畫像並列。雖然我是按照我的觀點畫,但他(她)仍能寫自己對畫像如何解讀。最好不要寫我,而是寫他(她)自己本身生命歷程中某一小段的歷史。
計劃選擇在這個時候張揚,是因為鼠年將盡,牛年將臨,又近年宵的日子,又會再見到華叔在維多利亞公園的支聯會攤位寫揮春。觸發我整個計劃的其中一個圖像,就在這樣的時節出現,而這也是我用作樣版的圖像。另一個原因是一個名為《 香港・水・墨・色》的展覽找我參展,我答應提供兩件展品,其一是我畫華叔寫揮春的肖像,另一張是我自己的「貓樣」。《香港・水・墨・色》的展期是2009年1月22日至2月3日 (臘月廿六至正月初九),剛好是年宵春節前後,而展場就是維園對面的中央圖書館展覽廳。也就是說,同一時間,園內和對街,兩邊都會見到同一人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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